推荐图书:
《岛屿的厝》 龚万莹 中信出版集团
【内容简介】
一座南方小岛上的九个故事,如同交错的窄巷般纵横关联。在悠长的往日时光里,岛民们的人生轨迹互相交织。
就像没想到年久失修的老厝会在一个雨夜坍塌、庭院里的老芒果树会被砍断,少女阿禾从没想过妈妈也会老、阿嬷也会离开人世;岛上最厉害的女人阿霞跟着客源变化改了几次经营方向:海鲜饭 店、咖啡馆、饮品店、民宿,一个人把生意做得吓吓叫,但其实一直有个软软的阿霞,躲在杀气腾腾的外表下;菜市钟楼的大钟早已不再报时,多年后钟声再次响起,玉兔和天恩已抵达不同于父辈的成人世界,他们终于不再畏惧传说中的绿眼睛幽灵;油葱伯和老仙女妙香姑婆老来作伴,做起了殡葬一条龙的生意,两个总是为他人疗愈心伤的老人,却背负着不为人知的伤痛……时代的喧嚣入侵,岛屿上许多事情都变了,而南来的风依然温热潮湿,悼亡的迷雾与明日的微光也将恒久如常地同时降临。
【作者简介】
龚万莹,生于厦门鼓浪屿,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硕士,北师大硕士。作品发表于《人民文学》《收获》《钟山》《十月》《西湖》等。作品入围中国好小说排行榜、收获文学榜、扬子江评论排行榜、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新锐榜、《北京文学》当代文学排行榜等。
【编辑推荐】
★鼓浪屿岛民龚万莹的首部小说集。“时间悠长,天地间有个岛屿。”闽南热风捎带着潮气,它来自南方众生,来自脑海里永不陷落的故乡。
★老厝、歌仔戏台、菜市钟楼舞厅、福寿殡葬一条龙、山顶白色庭园……那些老地方终将被新地标覆盖,那里的老故事只存活于岛民们的记忆中。
★跟外地游客故意讲闽南语的阿丽嬷、骂人气势惊人的海鲜饭店老板娘阿霞、衬衫领带配短裤的杂货店阿伯油葱……他们不是旅游景点的NPC,每个人都有深藏心底的情愫与伤痛。
★时代的浪潮吞噬着一切,老一辈离开,里面的年轻人呢?玉兔向岛外走,小菲向国外走,岛如原点停在昨日。“荣光早已离开这里,残破的砖墙让梦境漏风。
【原文摘录】
●在城市的街头乱走,小菲突然想到,岛上方言里‘烦恼’这个词,听起来像普通话里的‘欢乐’。怎么说了这么多年,从来没有意识到过。原来世上万物都在哀哭,哪怕在欢乐中都有哀哭。爱可以暂时遮蔽哭声。可只要死还存在,生命就是一桩悲剧。爱也是。结局只能是离别。
●家人死了以后,死亡就成了家人,住在家里,不肯离去。 我有些后悔,那时候那么拙口笨舌,只会劝人家坚强。我应该找到他,跟他说,我们店里来了年轻人,跟我们说过,其实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。都柏林,马耳他,捷克,斯洛伐克,巴西,南极,世界上有的是地方可以去。有伴就结伴去,没伴就自己去,没钱就攒攒钱再去。至少在远处插根标杆,有个模糊的目标也好。可我没说。说了,是不是事情就会有些不同? 我说宝如啊,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,还有很多事可以做。 妈妈也会死吗?妈妈要是死了,我去哪里看你? 痛苦就是一种会痛的苦。废话。痛苦就是烈火的窑,就是一辆又一辆的车,轧过你的心、你的头。 到这个年纪,我发现扶人走一段难走的路,要准备好路走完后对方会尽力避开你,因为你见证了那段不堪的日子。不要期待有什么感谢,更多是疏远。对方毕竟好起来了,这才是重点。
●阿聪说:“我追上了妙香,我想跟她说,等等,不急着走。但我还没说出口,她已经听到了,与我并肩坐在树下,足边是我培育水仙花球的地方。空气湿重,我想到如今季节迟延,春天不来了。我才十多岁,正是人们眼里最矫揉造作、最不负责任的时候。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挽留,于是我没有说出湿乎乎的话。我只是告诉妙香,我消失的三天去了哪里。去了天上。我循着声音,爬上天空中降下的梯子。我去寻找父亲,一路直达云间,然后从高空坠落。我跌到沙滩上,沙子钉入我的手掌,但我还活着。她看着,她听着,她竟依然相信我。她拿过我的手,看掌心里镶嵌的金色沙砾,她身上蒸腾的香气吹拂我,我感觉自己在蜕皮,我即将脱下这身光滑无垢的身体,换上一层幻梦的毛皮。我不敢动,只是听到内里传来的剥落声。我想,我也如妙香一样,成了喜爱做梦的人了。” 妙香说:“那少年在树下颤抖,像只鹿。我望见明日的婚礼,像一枚精致的白色贝壳,将我封存起来。我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,我要一段像父亲那样长久稳定的婚姻,我愿意守住承诺。可我到底成了母亲那样的人,在危急的高空顺着情势勇敢地冲撞下去,砸出满地光焰,那已是我能抓到的最好了。我即将步入森严的墓穴,那日的男子就是守墓人。我不能携带活着的气息进入坟冢,所以要先把灵魂保存在这里,埋入树下,埋入水仙花球中。这满园冰凉的石头可以为灵魂保鲜。哪怕躯体死去,灵魂的碎片依然可以发出独白的声音。我会一日日拖走自己的遗骸,一步步推着肉体向前走,或许能等来复活的日子。”阿聪说:“每年春来之时,我要把自己的心雕刻给妙香。我是说,水仙。我决定把自己的心埋入地下的水仙。水仙每年都是新鲜的……”
●青春期的时候,小菲无法分辨什么更重要。哪怕她心里明白,不要受影响,把高考考好就是了,却依然承受不住身边渗透的鄙夷。为什么讨厌她的人可以结成联盟,而被讨厌的人,却只能各自抵挡。满腹火。那阵子她恨了所有人,心里沾染的霉菌在闷热的瓶子里指数级增长。偶尔她撑开肺,大叹一口气,想到自己这样蜷缩在台灯下埋头苦写,想到在学校里因为被孤立而不愿离开座位,就这么被锁在不过是屁股那么大的位置上,而在教室之外,在卧室之外,金龟子像青绿宝石一样在葡萄藤上发光,麻雀偷啄晒在红砖楼顶的红皮花生。再外围些,日夜不息的海浪正在轻轻舔舐着岛屿,周围那圈温暖的海水,它们离岸后可以去任何地方,世界上的水都是相连的。明明有那么多好事情正在发生,自己却缩成了一块硬骨。
●现在店里这只八哥,脑子不行,只会说“干你老母”什么鸟嘛!小菲不管喂它什么小米、虫子、饲料、水,它都用脏话回敬。油葱说这鸟整天关在笼子里,不出地下洞,缺钙要补。所以每次吃墨鱼,小菲都得把墨鱼骨先剥下来,挂在笼子里喂八哥。油葱每天不厌其烦地教它八百句闽南顺口溜、答嘴鼓,但这鸟还是只会说“干你老母”。人生是虚无的,教育也是。
●灼热的阳光慢慢拉长变得黏稠,像麦芽糖一样透明,焦黄的云朵被烘烤出一种松脆香气。 …… 夜深的时候,雨更猛了,用力伸手抽大地的耳光,然后开始打雷,炸得我寒毛直立,感觉怪兽就快出场了。 …… 在岛上,这样的闽南老宅不多。外地导游也总爱停在我家门口,说出各种历史介绍,每次都不一样,阿嬷在里头听得直撇嘴。
●芒果树点头舞动树叶,摇动起庭院里幼绵绵的风,蚕茧般包裹了她。女孩鹭禾抱住芒果树,原来是你跟我说话,你是我的朋友。 …… 我知道你在笑哦,她用脚趾轻轻地抠着树皮青苔,就要挠你痒痒! …… 大地球像颗橘子,柔软皱褶的表皮,植物根系如同橘络盘布,进到汁水丰沛的内在。 …… 浓雾稠密地流淌进院子里,又湿答答地挂在树上,给树披上外袍。